第54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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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第51章 8.20 ??秦莞提着裙摆, 一步步走下台阶。 ??她没有盖盖头, 只用团扇遮着脸, 她生平第一次化了浓妆,桃红的胭脂, 朱色的花钿, 精心勾勒的眉梢和眼线, 使得那张如花苞般娇嫩的脸绽放开来, 吐露芬芳。 ??轻扇微晃, 新妇上扬的嘴角若隐若现,人群中传出吃吃的笑声。 ??梁桢眉眼间也带上浓浓的笑意, 在秦莞走到最后一阶的时候,他上前一步,朝她伸出手。 ??秦莞透过薄如蝉翼的扇面看向那只手, 宽大,温厚, 五指修长,指根处生着薄茧。 ??她不是第一次被这只手握住,却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的手交到他手里。她的手白皙, 纤细,虚虚地搭上去, 堪堪覆住他的掌心。 ??梁桢五指收拢,将她纤弱的手牢牢地护在掌中。他牵着她拜别了亲人,走向那个为她精心准备的花轿。 ??来时大步流星,走时却耐心地压着步子, 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个人,一个将要和他走过或长或短的岁月,面对未知的前程的人。 ??眼瞅着秦莞就要坐进轿中,宋丹青还没回来。纪氏和郭氏站在门外,一边对宾客们笑着,一边焦急地向街角张望。 ??终于,随着一声响亮的“起轿”,宋丹青骑着马穿过人群急急驰来。 ??纪氏刚要发话,便见秦耀冲了过去。 ??宋丹青以为他是来接铜镜的,远远地便伸出手递给他。 ??谁知,秦耀并没接,而是低低地说了句“得罪了”,然后便握住她的手臂把她从马上抱了下来。 ??帷帽下,宋丹青的脸满是惊愕,她的脚连地都没沾就被秦耀径直送到了马车里。 ??做完这一切,他才朝宋丹青伸出手。 ??宋丹青像个小木偶似的,愣愣地把铜镜放到他手中。 ??“辛苦娘子,好生歇息。”即便说着关切的话,秦耀依旧面无表情。 ??宋丹青却忍不住笑了,笑意一直从唇边漫到了心坎里。 ??纪氏眼睁睁看着这一幕,扭过头狠狠白了眼秦二郎,“关键时候顶不上事!” ??秦二郎怔了怔,天地良心,妹妹出嫁,他从头忙到尾,从未有过片刻清闲,怎么就顶不上事了? ??简直比窦娥还冤。 ??与此同时,秦莞终于拿到了那个象征福气的铜镜。 ??巴掌大小的镜子,正面光可鉴人,背面泛着淡淡的青色,荷花与灵芝交相缠绕,组成一个圆形的图案,底下写着“和合如意”的字样。 ??秦莞想起了母亲给她准备的那个,比宋丹青这面要大一些,背后刻的是牡丹花纹,隆成一个半球形,用手指轻轻敲动可以听到空灵的声响,就像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似的。 ??她想着回头给喜嬷嬷传信,叫她在一方居好好找找,总不能这么莫名其妙地丢了。 ??还有飞云,她也要找个机会问问。 ??秦莞早就知道铜镜被飞云收着,即使她当时承认是她弄丢了秦莞也不会罚她,可是飞云闷着头不说,眼睁睁着看着清风、明月替她担责。 ??不得不说,秦莞对她有些失望。 ??正思量,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铜锣声,礼官高声唱诺:“过桥喽——河神水君,庇佑新人——大吉大利!” ??梁府的小厮们拎着喜袋,将掺好的五谷往桥下撒。 ??沿途的百姓纷纷作揖:“给梁大将军道喜!” ??“同喜!”梁桢拱手回礼。 ??长随们喜气洋洋地燃起鞭炮,系着红绳的喜钱成串成串地往人群中扔。大伙笑闹着接到手里,欢呼声几乎盖过鞭炮。 ??河面吹来一阵清风,好巧不巧地掀起轿帘,秦莞不经意地一瞅,便看到了那个伟岸的身影。 ??“梁大将军”似有所感,缓缓地回过头,撞上她的目光。 ??秦莞脸上有些烧,不过,她强撑着没低头,而是对着他笑了一下。只是嘴角刚刚扬起,轿帘便放了下来。 ??梁桢凤眸微扬,眼底染上浓浓的笑意。 ??下桥时,他特意让马走了慢了些,再慢些,慢着慢着就慢到了花轿边上。 ??于是,围观的人群看到了史无前例的一幕——新郎官弯下腰,一手执着缰绳,一手掀开花轿的侧窗。 ??四四方方的望窗里露出新娘的脸,肤如暖玉,双眸生辉,娇面玲珑精致,当真是比花还艳。 ??梁桢眼中的笑意更加柔软,“鞭炮声有些大,可曾害怕?” ??“不怕。”秦莞答。 ??声音轻柔和软,温暖了这暮秋的黄昏,也暖进了梁桢的心。 ??不知谁带的头,人群中传出阵阵起哄声。 ??梁桢阖上窗扇,轻夹马腹,哒哒地冲到前面。 ??长长的车队从御街这头排到了那头,一眼望去满是喜庆的红色。锣鼓响了一路,鞭炮放了满街。 ??这一天,全汴京的人都知道镇北大将军娶了新妇,是进了内门接出来的正正经经的大娘子。 ??*** ??跨进镇北将军府的门槛,秦莞一直由“梁大将军”牵着。 ??没有射轿,没有火盆,没有任何需要新妇谨遵的规矩,梁桢始终让秦莞和自己走在一起,不必遮脸,也不必落后半步。 ??喜堂里塞满了人,有的坐着,有的站着,所有的目光全都汇聚到这对新人身上,耳边皆是笑声和祝福。 ??秦莞垂着头,不敢看上一眼,尽管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,她还是忍不住紧张,手心冒出层层汗渍。 ??身边的人似是感受到了,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,无声地鼓励。 ??他的手温暖干燥,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可靠。 ??秦莞悄悄地舒了口气,听着礼官的唱诺,终于顺顺利利地拜完了天地。 ??人群一窝蜂地拥入洞房。 ??喜婆端来合卺酒,说着吉祥话,梁桢笑得爽朗,秦莞装着羞涩,两个人头贴头地喝了。 ??喜婆握着一把金质的小剪,笑盈盈道:“将军,要结发了。” ??秦莞手上一顿,低垂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动。这一刻她心里没由来地生出一丝伤感,“结发为夫妻,白首不相离。”然而这一切却是假的。 ??梁桢瞧见了,顿了顿,笑道:“大娘子这头梳得甚是好看,拆下来可惜,不必剪了。” ??喜婆笑容一僵,面露难色:“将军,这不合规矩……” ??梁桢撑着膝盖,压低声音,玩笑般道:“回头我们自己结。” ??喜婆一讶,不由笑了,“成,成,奴婢给您把喜剪和喜袋搁下。” ??屋内的丫鬟婆子们皆是掩着嘴,露出暧昧的笑,“将军当真心疼大娘子呢!” ??秦莞舒了口气,悄悄地抬起眼,看向对面的人。梁桢也在看着她,两个人的视线就那样撞到了一起。 ??郎君笑意舒放,娘子眸光点点,有丝丝甜意在彼此心底缓缓滋生。 ??*** ??宾客们去前院吃酒席,屋里只剩下自家人。 ??彩练爱惜地碰了碰秦莞金冠上的流苏,笑嘻嘻地说:“姑娘从此就是大娘子了。” ??明月笑笑,打趣道:“你也是大娘子身边的掌事女使了。” ??清风看着秦莞,感慨道:“真不敢想,日子怎么过得这般快?奴婢还记得当初刚被主母领到跟前时您连路都走不稳。” ??飞云也轻声道:“喜嬷嬷一定很遗憾,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。” ??秦莞出嫁,只带了四个大丫鬟、八个小丫鬟,还有几个粗使婆子,最亲近的喜嬷嬷没跟过来。 ??旁人只觉得是她心疼喜嬷嬷年纪大了,想让她在一方居养老,实际上秦莞只是做好了随时抽身的准备。 ??不管旁人看着有多喜庆、多热闹,她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,时刻提醒自己这桩婚事只是一场交易,等到梁家度过难关,等到她积攒下足够安身立命的本钱,就是这一切结束的时候。 ??彩练坐在脚踏上,扶着秦莞的膝盖,小声说:“奴婢方才都瞧了,梁大将军院里竟然连个年轻的女使都没有,上到管事下到伺候的全是长随小厮,如今他们不方便进屋,都在二门外候着。” ??秦莞戳戳她脑门,笑道:“没记错的话,你这丫头跟我一起进门的吧,怎么就把人家院里的事都摸清了?” ??彩练下巴一扬,道:“关系到姑娘的终身幸福,奴婢自然要上心!” ??飞云抿着嘴笑笑,无情地拆穿她,“明明是喜嬷嬷教的。” ??彩练白了她一眼,“嬷嬷叫你收好铜镜,你怎么没听?” ??飞云小脸一白,慌乱道:“我——” ??秦莞抿了抿嘴,觉出不对劲。 ??就在这时,卧房外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:“伯母,情儿进来了。” ??——这就看出院里没有梁家女使的弊端了,来了客人连个通传的都没有。 ??清风四人忙站起来,迎了出去。 ??梁情没叫她们为难,主动道出身份:“侄女梁情,给伯母见礼了。” ??秦莞起身,虚扶一把,“情姐儿不必多礼,快坐。” ??“谢伯母。”梁情微笑着坐在秦莞对面。 ??其实秦莞早就见过梁情,知道她是二房的嫡女,也是梁家这一代的长女。之前梁桢和她谈婚事的时候就是以梁情的名义把她约出去的。 ??汴京城说大不大,说小不说,侯伯勋贵、清流世家、武将豪门掰着手指头就那么几个,只是不同的圈子大多时候不会相融。 ??就拿秦莞和梁情来说,明明年纪相当,偶尔也会在各种宴会上碰见,偏偏从来没搭上过半句话,像这样面对面坐着还是第一次。 ??梁情不像宋丹青那般温婉周到,也不像赵攸宁一样孤高个性,更不像魏欣、秦萱似的面甜心黑。她身上有股浓浓的书卷气,言谈举止温和可亲。 ??秦莞对她印象不错。 ??梁情笑盈盈地开口:“情儿这次过来,一来是奉了祖母和母亲的命陪伯母解解闷,二来是替伯父带句话。” ??秦莞知道,前一句多半是客套,后面的“带话”才是正题。 ??她露出几分歉意,道:“多谢母亲和弟妹,也多谢情儿。叫个丫鬟过来就成,怎的辛苦你亲自跑这一趟?” ?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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