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楚冀云之死

以血还血，一臂还一臂，这听起来确实很公平，并没有刻意刁难谁的意思。就算是楚沐云，此刻也熄了怒火，沉默了下来，他似乎在认真衡量着，自己是否真的要以臂换臂。
  闹剧演变到现在，一直沉默冷眼的管家楚道安，却出乎意料地开了口：“好了！一群人围在这里，成何体统？楚榜首是族长与冰王亲自传唤的贵客，误了正事，罚你们抄写洗灵卷百遍！”
  即使认定楚沐云就是间接害得自己孙儿断臂的罪魁祸首，恨之入骨的楚道安也不敢眼睁睁看着楚沐云自断臂膀赎罪。虽然他骨子里并不会认为，一个人肯为自己的无心之失，以血还血自断臂膀，但他还是要出言阻止。
  楚沐云荣登青云榜首，又是丹会三大掌阁人柳韩棠的亲传弟子，而当下，莫氏皇族已然赦免其罪身，族长与冰王似乎也有重新将其召回宗族之意。如果这位一步登天的青云榜首真的在自己眼前受到什么损害，恐怕自己难辞其咎，以后也难以在宗族甚至是皇城立足。
  可孙儿伤残，这口怨气终究不能咽下，便默许楚冀云煽动一干素来与惊云交好的宗族子弟，对楚沐云拦堵羞辱一番，方可暂解心头之恨。
  被楚道安厉声呵斥的少年们，似乎产生了犹豫，他们下意识将视线全部落在了为首的楚冀云身上。
  为了给足楚冀云台阶，楚道安不得已再次声色俱厉：“都给我散了，若是将事情传到大统领耳中……恐怕皮肉之苦少不了你们！”
  族长与冰王的声望威严，即便放在整个楼兰古国，也是屈指可数。可在楚氏宗族一干少年眼中，却不敌这位大统领的一半。
  寒冰族卫共有三位统领，冰王之弟楚霆便是这三大统领之首。之所以楚氏宗族小一辈子弟畏惧他，全然是因为他的严苛刚直。如果说楚沐云的噩梦是七年的废柴生涯，那么这位大统领，便是所有楚氏宗族小一辈子弟的噩梦。
  “哼，你最好记着，以血还血，一臂还一臂！”楚道安的话刚说完，楚冀云便利用这个台阶，悻悻地甩手离开，临走前还不望指着楚沐云警告一番。
  对这种放狠话的幼稚行为，楚沐云并没有理会在意，他在意的是，类似这种排演过后的闹剧，距离下一次发生还有多久。
  他沉默着，并不代表真的打算以血还血。他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，就此断了臂膀，岂不悲狂？大智若愚，心中敞亮。他只是想看看，楚道安会冷眼旁观到什么程度。
  “多谢十四爷爷解围！”
  “礼节就不必了，老朽受不起！”
  楚道安看都未看，便是迈着阔步，绕过曲廊，一路往冰楼走去。
  后院冰楼，一直都堪称是楚氏宗族禁地，寻常人等，一律不得进入后院，所以绕过曲廊这一路来，寂静无声。
  高耸而寒气四溢的冰楼，矗立王府中，宛如一座玉色宫宇。阳光照在上面，经过冰棱角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，将它衬托得更为圣洁无尘，仿佛仙家府邸。
  冰楼共有九层，最高层的冰室，乃是家族各大高层议事的地方。至于会客贵宾之处，自然在最为宽敞恢宏的底层。
  楚沐云现在就是贵客！他就站在冰楼一层的宽敞大厅中央。
  只是偌大的客厅，此刻却空无一人！
  楚道安将他带到这里后，便有一名气息凌厉的中年人，神色慌张地出现，然后二人嘀咕着什么，便并肩而去。
  虽七年未曾回宗，可记忆中依稀记得那中年人的模样。从那中年人远远一撇自己的眼神中，楚沐云断定，那人便是三大统领之一的楚伤。
  “莫非，族中出了什么急事？”
  环顾着宽敞明亮大厅中的一桌一椅，那排放的位置，七年都未曾改过，楚沐云心中不免生起了猜疑。
  因为弟弟沐冰落地时天现异象，恐非凡人。整座皇城在一夜之间，各种版本谣言四起，仿佛又回到了青云试前一天的慌热现象。
  四大宗族连同皇室中人，也有些坐立不安。在这个节骨眼上，自己便受到族长与冰王的召唤回宗，这当中隐藏的意思，自是一语道破。
  然而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召回宗族，却又干晾在这不闻不问，这明显不是族长、冰王的处事风格。
  唯一的解释：“不会真的出事了吧？”
  这种猜测的疑心越来越重，突然一个恍惚间，正厅门外有道黑色的疾影，闪掠而过，速度之快，犹如剑光。
  “谁？”楚沐云顿惊，他并没有亲眼看到那残影，而是他的神魂力猛然察觉。
  当下心绪起伏，楚沐云展开步法，管不了那么多，只消数步便是掠出了客厅，循着那道残影追了出去。
  楚沐云追出了一条回廊后，玄武境的神魂之力便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陌生气息。
  四下里平静如初，就连那青石板旁的花草，也丝毫没有残影掠过，被风摇摆的现象。
  “这速度，恐怕已经超越铭纹境了！”
  以他目前的身法与神魂力，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，瞬间脱离玄武境的神魂感知范围，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此人，怕是非寻常铭纹境强者可比。
  正自诧异间，一声低沉而清晰的剑吟声，骤然从院墙后方传来。
  楚沐云心中一紧，脚下掀起一阵寒霜，纵身提空而起。
  下一刻，他的神色凝固了！
  后院墙外，那道黑色残影宛如一道电闪，惊云间便是无影无踪。
  那道电闪渐起一道血光。
  然后倒下的，是一个人。
  楚沐云识得他，他是楚冀云！
  前一刻还在眼前刁难羞辱自己的楚冀云，转眼间便是成为了一具尸体，可他，竟然连凶手相貌，都没有看到。
  “冀云！”楚沐云瞪着眸子，身体宛如雄鹰俯冲而下，纵步上前，跪着身子，将他抱在怀里。
  争执归争执，对于同宗兄弟，又岂会没有感情。楚沐云永远忘不了，在青云试中，每当自己被围攻时，那一道道站在身旁的少年身影。
  怀中的楚冀云，被一记快剑抹了脖子。楚沐云虽然亲眼所见，却还是不知道那一剑有多快，因为到现在，还没有血液从剑痕处涌出，只是一道整齐而薄细的丝痕留在那。
  楚沐云仰天环望，泪眼朦胧的他，唤醒了神魂残念，此刻欲借助月辰师叔的力量，不顾反噬的后果，追踪那消失的真凶。
  他缓缓将楚冀云放在地上，身子将起未起。
  就在这时，耳边传来一阵怒喝：“竖子楚儿，给本王站住！”